负者歌途_一条咸汪

叶修X喻文州，超能科幻混合架空背景。
人物属于虫爹，私设、脑洞、OOC和BUG属于我。
继续么么哒内测小能喵 @永无乡 ！
 
【十六】
雷达光屏上，依然只有一蓝一绿两个光点。
可是转过身之后看到的那个身影，并不像是幻觉。
上前去扶住他的时候手中实打实的触感，也不像是臆想。
就在这一刻，不愿再分神去思索，去辨析，去怀疑，去预想后续安排，去计划退路。
惟愿彻底沉浸于排山倒海没顶而至的喜悦与放松之中，哪怕只是一瞬。
这或许就是一个奇迹，以前从未有过，今后也未必再会有。
从不可能中挣扎而出，凌驾于渺茫的数据概率之上，发生在眼前的，真真切切的奇迹。
尽管血污几乎完全遮盖了那熟悉的脸庞，尽管遍体鳞伤连站都站不稳当。
尽管那身本该威风凛凛的铠甲已经缺失大半，剩下的部分也布满裂痕，并且还在不断变成更细小的碎片然后从身上脱落。
可是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还能轻描淡写地说一句：“放心，死不了。”
 
【十七】
“你们两个都不能在这里被发现，最好不要久待。”苏沐橙站起身，神情果决，“喻队你的飞行器停哪了？”
“有点远，不在H市范围内，不然会被嘉世发现。具体位置是……”喻文州摆弄了几下手表上的定位界面，报出一个坐标。
“好，我回趟嘉世去把车开过来，先送你们出城再说。”她说着，看了一眼被他扶着的叶修，“这里……”
“交给我吧。”喻文州说。
似乎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苏沐橙愣了一下，朝他点点头，与他核对了一下一会儿的会合计划，便转身离开。
雷达光屏上，绿色光点朝着边缘移去，最终消失，只剩下孤零零待在中央的蓝色光点。
“怎么突然跑来H市？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然肯定好好招待你。”
“敬谢不敏，我已经收到好大一个‘惊喜’了。”
喻文州侧过头，即使有许多想不到答案的疑惑在心中翻滚，却一句也问不出来。
叶修身上的装备已经消失大半，露出破破烂烂、凝固着大片黑色血迹的战斗制服。
肩甲、护胸、臂铠、战裙、护腿……它们还在继续不断破碎，化作黑色的灰烬。
就在他的眼前，在他的注视之下——
待装备炭化殆尽后，是不是就轮到叶修自己的身体了？
一只沾满血迹与灰尘的手微微颤抖着抬了起来，略显吃力地搭在他右手的黑色指套上。
他抬起眼睛，看见叶修微笑着，略带俏皮地朝他眨了眨左眼。
“文州，别怕。”
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手，感觉到同样力度的回握。
然后身上一沉，另一个人的重量彻底压了过来。
不属于自己的头发轻轻戳在他的下巴和脸侧，带来刺痒的感觉。有轻柔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里，微弱却温暖。
他还活着。
这就比什么都重要。
“很累？”喻文州轻声问道。
“很累。”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叶修的表情，不过从突然改变的呼吸频率来看，对方似乎短促地轻笑了一下，“不过，还能走。”
他不禁弯了弯嘴角，为这熟悉的回答，与奇妙地倒转了的问答者的身份。
这个人已经很累了，或许用身心俱疲都不足以形容。
可是他不会倒下——不会在这里、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
“那就先休息一会再继续。”
左前方传来坍塌的声音，有三块大小不等的碎片朝他们溅射而来。
三枚漆黑的箭矢逆着它们的飞行轨迹迎面一一撞上，双方一起无声无息地化作了肉眼看不见的微粒，消失在视野之中。
喻文州垂下握着灭神的诅咒的左手，轻轻拥住叶修的后背。
他已不是十年前那个跌跌撞撞难以跟上那人脚步的少年。
他已经能够提供让人依靠的肩膀，和消弭灾害的避风港。
 
【十八】
叶修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他的手猛地收紧，力道失控得令喻文州被握住的右手都感到了疼痛。
他的身躯紧绷着、痉挛着，微微蜷缩起来，明明白白显示着他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你——”喻文州感觉到他贴着自己颈项的面庞渗出了冷汗，“有什么我能——”
“LiNKER。”叶修的嗓音因为极力压抑着什么而变得嘶哑。
“LiNKER？”喻文州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确认道。
“对，就按……你的用量，给我注射一支——不……两支。”叶修的声音断断续续。
LiNKER并非完全无害的药剂。
它的用量需要根据不同人的情况调整，极其微妙而难以掌握。一次性摄入过量的LiNKER会对身体造成即时性的伤害，严重的话甚至会影响到装备者的战斗状态。毕竟，若是身体虚弱到连装备的重量与使用的力量都无法负担，那即使共鸣率已经被强行提升到了到60%以上也没有任何意义。成为装备者之后最初的一段时间喻文州没少受这个问题折磨，直到后来他能够根据情况准确判断自己的用量，才摆脱了这种窘境。
对于共鸣率高的武装者来说，即使极其少量的LiNKER也会造成过量摄入。所以叶修从不使用LiNKER，因为正常情况下这药剂对他而言与毒药无异。
另外，注射LiNKER之后一定时间未装备圣武器的话，也会受到药剂的反噬。可是现在却邪已经因为发动了绝唱而破碎殆尽，灭神的诅咒中被写入的程序也令它无法被除了喻文州自己之外的任何其他人装备，眼下并没有设备、也没有足够时间来进行程序的改写。
在这种前提和这样差劲的身体状况下要求进行LiNKER的注射，简直就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但是，在今天之前，还没有哪个武装者在发动绝唱之后能够存活下来，所以也没有任何资料作为参考来选择应对措施。
而他知道，叶修从不会毫无章法地乱来——这个人总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于是他不再多问，迅速取出两管针剂，将其中的液体先后注入叶修体内。
印着蓝雨徽标的空注射器被黑色的咒术包裹，消失无踪。
喻文州感觉到靠在他身上的人渐渐放松下来，不再颤抖，呼吸也开始平复。
提起的心刚稍稍放下，叶修却猛地推开他转过身，无力地跪倒在地，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
剩余的铠甲骤然破碎，齐齐消失。
鲜红的血迹溅落他面前那块高低不平的“地面”，在数息之间变得密集，最后将其整片覆盖。喻文州甚至在浓稠的血污中看到了混杂其间的内脏碎片。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只来得及接住那人失去意识倒下的身躯。
他俯下身，将耳朵贴到那人心口，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
轻微的、鼓动着的声音。
象征着生命的声音。
心脏跳动，胸腔微颤。
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
所以，还有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而且，一定要做到。
喻文州定了定神，抬起头，习惯性地打开雷达光屏看了一眼，却猛地一怔。
除了正中央一成不变的蓝色光点之外，雷达光屏上竟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绿色光点，其位置几乎蓝色光点重合。
现在能够作为生命被识别到了吗？
LiNKER的效用、甚至它被开发出来的目的，都只是强行与圣武器匹配并缓解圣武器反噬，很难理解为什么竟能够让一个本来不能被扫描到的人突然被在雷达上标示了出来。
事实上，一个明明还活着、也并没有作隐身处理的人为什么无法被识别到，这一点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种事情可以放到之后再去思考。
现在真正的、唯一的迫切之事，是带着那个人离开这里。
他背起叶修，踏过烟尘弥散的废墟，穿过萧索的光景与飞扬的黑灰，朝着某个方向毫不犹豫地走去。
就像十年前，背着腿部受伤无法行动的他，毫不放弃地向前走去的那个少年。
 
【十九】
“全城戒严，禁止任何人通——您、您是？！”
空荡荡的高速公路上，苏沐橙降下车窗，露出她那张在H市几乎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脸庞。
“苏、苏沐橙小姐？”
身穿制服的年轻人脸上露出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置信还有些惶恐的表情。
听着这一声惊呼，他的几个同伴顿时也纷纷围了过来。
“我心情不好，想要出去散散心，能不能通融一下呢？我想，我应该不算什么可疑人士吧。”
苏沐橙说。
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眼眶红肿，嘴角并没有如往常那般挂着微笑，再加上面上的尘灰污迹，看上去颇为狼狈，远不如屏幕上或海报中看起来那样光鲜亮丽。
“当然没问题。”一个年长些的、头领模样的人从岗亭里走了出来，说道。 
苏沐橙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非常感谢。这次的戒严令是嘉世发起的吧？请不必为难，如实上报吧，嘉世那边由我来解释。”
头领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到：“我们的值班时间会在早上六点整结束，如果您在那之前从这条路回城的话，不会有其他人知道您今晚出去过。”
“不必如此，我无意妨碍你们履行自己的职责。”苏沐橙轻轻摇了摇头。
“苏小姐是对抗NOISE保护大家的战士，您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我们也不希望您因为这样的小事受到责备。”头领说道，而那几个年轻人就在他身后争先恐后地用力点头附和着。
“头儿英明！”
“就是就是，今天晚上我们看到了苏小姐了吗？没有吧？肯定是电视上，电视上啦！”
“没错没错！要不就是困迷糊了错把屏保图案当真人了！”
苏沐橙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
“谢谢。”她轻声重复，“真的是……非常感谢。”
那头领慌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您这么说实在是太客气了。比起您还有嘉世的诸位为我们做的，这点小事算什么。”
“……我会尽量在六点之前回来。”苏沐橙重重地闭了闭眼睛，不愿再多言。
一声道别之后，她正要发动车辆，却突然又被那头领叫住了。
“叶队牺牲的事情我们已经听说了。他……他是一位可敬的英雄。这么多年，一直都是。”
后视镜里，那几个人纷纷摘下了帽子。有个别情绪比较激动的年轻人已经低下了头，眼角隐约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还有人偷偷摸摸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假装月亮很好看。
头领眼圈也有点儿发红。他将帽子贴在胸前，郑重地低下头：“请您节哀。”
苏沐橙用力握紧了方向盘。
她咽下差点夺眶而出的泪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升起车窗，用力踩了一脚油门。
轰鸣声中，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看似空无一人的后座上突然浮起了黑色的烟雾，渐渐变浓，然后散开，消隐无踪。
喻文州的身影从中显现了出来。
叶修靠坐在他身边，垂下的头颅搁在他的肩膀上，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你知道吗喻文州……”
苏沐橙一字一顿地说，她的声音因为苦苦压抑的激动情绪而显得有些哽咽。
“刚才那些人，是今天晚上，我碰到的第一批真心实意在为他的离去哀悼惋惜的人。”
“直到现在，我才觉得，他牺牲那么大，或许还是有意义的，或许并没有那么不值得。”
“至少还有别人记着他的付出，还会为他遭遇不测而流泪。”
“那几个人可能连他具体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可是至少……他们懂得什么叫感恩——！”
 
【二十】
“嘉世应该很快就会宣布孙翔作为新的却邪武装者接任嘉世战队队长之职的消息。”喻文州在雷达光屏上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便开口说道。
“呵……那些人，现在大概正在大肆庆祝吧？毕竟，可算是终于摆脱了个难缠的‘包袱’。”苏沐橙转动方向盘，于是车子打了个弯，开上了另一条路。
她对这附近的地形熟悉得很，就算不使用导航系统，也知晓如何巧妙地接近喻文州的飞行器的藏匿地点，且即使日后路线数据被提取分析也不会受到怀疑。
“今后你怎么打算？”喻文州问。
苏沐橙沉默。
“武装者未经准许擅自离开所属战队的负责区域会被视为叛变，一经发现便会遭到全境甚至跨境通缉，抓捕归案后的处置审判也异常严厉。”喻文州提醒道，“叶秋已被当作牺牲处理，因此从某些方面来说，他现在反而比我们自由许多。我来这里可以算作是开完会从联盟总部回G市时顺路经过，虽然严格来说绕了个本不应有的弯，不过只要战队不想找茬故意追究的话就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你不同——”
“我知道。”苏沐橙说，“我会留下来的。”
“以你的战力、地位与知名度，嘉世但凡还想继续正常运作下去，就不敢对你怎样。”喻文州说，“尤其是在已经损失了叶秋的情况下。”
“这些事情，我不在乎。”苏沐橙回答。车内后视镜映照出她的半张面庞，看上去略显冰冷，更多的却是坚毅，“这座城市是他和哥哥不惜发动绝唱也要保护的地方，我决不允许它被NOISE践踏。我留下来是因为这个理由，仅此而已。”
这一次，沉默的变成了喻文州。
车内安静了一会儿，苏沐橙再度开口，声音里却多了几分犹豫。
“H市及周边大片区域都在嘉世的影响范围之内，不管如何安排，他待在这里始终都太危险。更何况，眼下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必须接受有针对性的、专业的医疗救护，只有武装者所在的战队才会有这样的条件。你……你能不能带他去蓝雨？”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喻文州苦笑，“可是到了G市那边必然要扫描身份芯片，一对接数据库，叶秋还活着这件事情就会被嘉世得知。当然，蓝雨有我在，说服上层提供庇护没什么问题；不过，为此……”
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了一眼他和苏沐橙话题的中心人物。
那个人闭着眼睛，神情安详，仿佛只一心享受好眠，对外界的风刀霜剑毫无所觉。
可是他知道，事实远非如此。
这个人即使再累、再疲倦，也不会放弃一贯坚持的东西。
永远清醒，永远敏锐，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并准备好为之付出代价——无论那将有多残酷。
不会停步，不会退缩，不会躲在什么人身后，安逸度日。
“过度监控、严密保护、行动受限、不能再战斗……叶秋不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哪怕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如果他在乎这种东西，今晚也不会选择留在NOISE的包围圈里，发动绝唱。”
喻文州轻轻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泛起的些许疼痛酸涩：“他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苏沐橙扭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如果有个办法能够不让他被识别到是叶秋……”
喻文州说着，自己倒是先摇了摇头——这想法也太异想天开了。
这回接过他话茬的不是苏沐橙。
“我本来就不是叶秋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旁听了多久的叶修睁开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声音里却满带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