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 SC] Dear Doppelganger (镜像之人) 16~20

FF7及其一切属于SE。脑洞和OOC属于我。
 
16. 
 
“不打了不打了,太阳都要下山了!”
扎克斯一边喊着,一边移开破坏剑一边顺势往后一躺,瞬间从持剑而立伺机而动的战士变成了四仰八叉毫无形象的一坨。
克劳德见怪不怪地挑挑眉,也跟着放下了六式,任由这场切磋不了了之。他在扎克斯身边的草地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便落到了破坏剑上。这把巨剑不似他记忆中那样饱经风霜锈迹斑斑,从外观便能看出它平日受到了非常良好的保养,宽大的剑刃边缘在暮色中被镀上了一层黯淡却温暖的橙红色,却依旧难掩其锋锐之气。
扎克斯注意到他的视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头看向他。
“我之前就发现了,你好像对它很熟悉。”扎克斯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深色的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你原来的世界里也有这柄剑吗?”
“……是的。”克劳德轻轻地回答,“那个世界的扎克斯把它交给了我。就我所知,我是它的最后一任持有者。”
扎克斯猛地坐起了身,脸上的神情很快从最初的怔愣变为震惊与了然并存。
“听起来另一边的我处境不太妙啊。他怎么了?”
“记得我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带我逃出实验室的战士吗?那就是他。”
“……哇哦。”
“他保护了我,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
克劳德沉默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他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自由和生存,还有走下去的勇气与力量。”
他直视着难得失语的扎克斯,神色间带着不容错辩的认真:“我……是他活着的证明。”
每当他战斗的时候,他都知道他并不只是代表自己;而他所获得的每一次胜利,都终将归于他们共同的光荣与梦想。
话音散去,他们安静了很久。温热干燥的风拂过地面,令周围的草叶发出簌簌声响。
最后扎克斯打破了沉默,他的语速比之平常要慢上了许多。
“呃,克劳德?”
金发青年询问地嗯了一声。
“我想,另一个我在交托的时候并没有选错对象。”扎克斯看着他,脸上满是罕见的严肃,“相信我,他会为你而感到骄傲的。”
克劳德的神色间有一瞬的恍惚。
“如果是他自己来的话,可能会做得比我更好。”他低声说,“或许他能保护好我没能保护的东西,避免犯下我曾经犯过的错误……”
令他有些惊讶的是,扎克斯露出了理解的神情。
“我明白。”黑发剑士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这些年安吉尔还在的话,是不是很多事情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是不是有些问题根本就不会出现,是不是萨菲罗斯也不会这么痛苦……”
扎克斯轻轻地笑了笑。他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只有一些比遗憾更深刻的东西。
“可事实就是事实。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计较也没用。”他低下头,手指慢慢地抚过破坏剑的剑身,“我能做的只是证明……这把剑、这份光荣与梦想,并没有所托非人。”
他朝克劳德眨眨眼,笑容里却没有通常的戏谑。
“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扎克斯大笑着揉乱了克劳德的头发,而金发青年虽然很快拍开他作乱的手狠狠瞪着他,唇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夕阳的余晖闪耀着,将他们包裹其中。
那么温暖。
萨菲罗斯站在山坡上安静地俯视着这个场景,慢慢止住了脚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直到身边的艾瑞丝提醒了他这一点。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是吗?”
“我就不该告诉你的——你看你又板起张脸了。”棕发女孩故作恼火地说着,眼睛里却闪烁着愉快与欣慰的光。
萨菲罗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一如既往地用沉默来回答对方善意的玩笑。
最初的时候,他同意和扎克斯一起去贫民窟的废墟里救出艾瑞丝并带着对方离开米德加只不过是因为扎克斯的恳求,而那之后允许艾瑞丝跟在队伍里也是看在对方身为加斯特博士的女儿以及扎克斯的恋人的份上。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把这个女孩当作值得信赖的朋友。艾瑞丝的智慧与包容总有一种让人感到平静与放松的能力;无论是怎样绝望的境况,她总能看到并坚定不移地相信希望,然后将它带给任何需要它的人。
顺着他的视线,艾瑞丝也看向了那边坐在草地上的两个人。
“比起他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克劳德的笑容明显变多了。” 
萨菲罗斯心不在焉地发出了一声表示同意的单音。
“而且,你也一样。”
“……我不明白。”
艾瑞丝犹豫了一下。她看着萨菲罗斯毫无情绪的脸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扎克斯说,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你露出这样真正的笑容了,在……离开神罗之后……”
现有的队伍成员中,扎克斯和艾瑞丝是陪伴在萨菲罗斯身边最久的两个人。尤其是扎克斯,在一切天翻地覆之前便已经与他相熟。也因此,对于萨菲罗斯的变化,他们的观察最为敏锐、体会也最深。
“是吗?”他轻轻地说。
“萨菲罗斯君。”艾瑞丝却没有因为他明显不愿多谈的态度而却步。她的神情真挚而坚定,“是时候……放过自己了吧?”
萨菲罗斯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最后艾瑞丝把叫回扎克斯和克劳德的任务交给了萨菲罗斯,自己先行回归大部队去了。
她离开之后,萨菲罗斯并没有立刻行动。他站在山坡上遥遥观望,直到越发黯淡的昏黄暮色将草地上那两个人的轮廓浸染得模糊不清,就连被强化过的视力也只能勉强辨认。
他知道艾瑞丝是在担忧他和克劳德下午的那场无伤大雅的小争执,希望通过这个机会让他们俩重归于好。
其实这样的担忧并无必要。
观点不和并不代表理念分歧,更何况他和克劳德彼此都心知肚明至少现下这段时间谁也离不开谁。他们凭借万中无一的奇迹才得以相聚,又岂会轻易放手离心。
先前只是关于接下来队伍行进路线的一次讨论,萨菲罗斯根据事先收集的情报与数据制定了一个方案,而克劳德出于过往经验与对于平行世界中这片区域的熟悉程度而提出了质疑。
尽管已经有很多年鲜少有人正面质疑他的决定,但是萨菲罗斯并没有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他素来有着强烈的自信与自傲,但并不会刚愎自用,尤其是在对方确实言之有理的情况下。
他甚至感到新奇。
Cloud从未与他在正事上发生过争执。米德加大火之前,Cloud对他言听计从,仅有的几次吵架也全都与宝条对Cloud的实验有关;米德加大火之后,他们用不死不休的刀剑相向代替了各执一词的言语交锋。
而克劳德与他之间则是一种全新的相处模式。
金发的青年不再是当年那个年轻又稚嫩的士兵,也并没有成为疯狂而扭曲的恶魔;他成为了一个勇敢的战士与成熟的领袖,经历了层叠的厄运、至深的黑暗、自我认知的崩溃和惊天动地的危机却依旧屹立不倒。那些没能杀死他的事物将他磨砺,撕裂肌肤剜去皮肉蚀刻入骨,而他一次次在鲜血淋漓中被迫蜕变,跌倒在沼泽之中又在没顶之前挣扎着爬起,最终成为现在这般模样,足以承载起最沉重的信任与期待、光荣与梦想。
可他并没有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陌生人。
总有一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无论境遇、年龄、使命、还是平行世界间泾渭分明地错开的命运。萨菲罗斯依然能看到这些东西,这些他曾经长久地注视着的东西,追逐它们、思念它们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本能。他看到它们和另外一些崭新的、熠熠闪耀的东西彼此交融,化作令人着迷的美丽。
他想让过往岁月的重担与过早刻下的沧桑离开那个人的面庞,哪怕只是片刻;想让那双蓝眼睛不再带着疲倦与哀伤,只因为纯粹的愉快而闪耀。
(但是……)
他闭上眼睛,不动声色地忍耐着。
直到左后肩异样的刺痛渐渐平息,他才走下山坡,走向听到动静之后站起身来的那两个战士。
 
17. 
 
“竟然如此拼命……我很好奇,你战斗的理由是什么?”
Cloud手中的双刀游刃有余地阻挡着克劳德双手中由组合剑拆分而成的两柄剑,他唇角扭曲的笑意、神色间的恶意与疯狂、还有眼中冰冷刺骨的洞彻对克劳德来说是那么熟悉。
“你应该明白,这不是你的世界。那些你没能保护的东西永远都不再回归,那些你曾犯下的错误也不会有重来的机会。”
左手中金黄色的副剑被击飞出去。克劳德迅速从右手剑上拆下另一柄银白色的锯刃,劈开向他袭来的黑色火焰。
“这里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他简单地回答,眼睛扫过身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即使不是我的世界。”
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中的一切与他所来自的那个星球上的万物同样真实。他不会将这里的人当做赝品或是替身,那对无论哪一方都是最大的亵渎。失去的已然失去,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再计较也没有用,而他所能做的——他唯一的、最后的执念——只是不让悲剧再一次重演。
 
“怎么了,克劳德?看上去很困扰的样子。”
“是有什么伤口没处理好吗?”
克劳德在周围同伴七嘴八舌的询问声中回过神,把手里空了的药剂瓶扔进袋子里,摇了摇头:“没事。”
“如果你注意到了什么被忽略的问题,我希望你能够马上说出来,克劳德。”在一边擦拭正宗的萨菲罗斯有些不赞同地开口,“你的来历特殊,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情报,有些时候它们可能会成为关键。”
“不是这种事。”克劳德无奈地抹了把脸,“我只是突然觉得另一个我的武器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我是说,在我原来的世界。”
他话音未落,只听“喀”的一声,原来是扎克斯一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药瓶。黑发剑士的表情不知为何变得非常古怪,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萨菲罗斯。
克劳德看着周围所有人除了扎克斯和萨菲罗斯之外都或多或少露出了茫然的神色,突然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什么。
Cloud的武器、与萨菲罗斯有关、扎克斯也是知情者、但是其他人都不知道,那么这就说明这对双刀应该与他们还在神罗的时候有关。
“……那是我送给Cloud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萨菲罗斯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测。
周围一下子炸开了锅,被这个意味深长的消息砸懵了的几位一边消化一边纷纷表示惊讶(“我知道萨菲罗斯跟那家伙以前认识,但没想到关系竟然这么好,连生日礼物都送上了,还送的这么又好又实用的东西?”),而克劳德则对上了萨菲罗斯欲言又止的目光,立刻意识到对方此刻在疑惑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扔进了生命之流。”
至于生日礼物……那时候能指望谁,宝条吗?那家伙会准备的大概也只有升级豪华版实验套餐吧。
他垂下眼,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究竟是在哪里看到的那对双刀。
在艾治的一家旧货铺里。
他当时去那里是为了淘芬里尔的某个部件,却被这件武器吸引了目光。当时这两把刀显然无人问津已久,也没有任何受到保养的痕迹,锈迹与尘埃爬满了整个表面。
店主介绍说这是从米德加废墟中约摸是原神罗总部的位置挖出来的东西。艾治建成初期有不少人以发掘米德加废墟中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并将其倒卖为生,店主便是从经常合作的一个“拾荒者”手中收购的这件武器。
作为一个出色的剑士,他立刻察觉到了这对其貌不扬的双刀实际上质量有多么上乘。但那时候他最终兵器用得正趁手,六式也已经接近完工,并不需要其它武器。所以纵使有些心动,他最后也并没有买下它们,只是因为不愿明珠蒙尘而对店主说明了它的实际价值,并建议对方好好养护。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那时候他错过了什么……但却已经再无意义。
 
走在队伍末尾殿后的克劳德猛地停住脚步,周身气势为之一变。
“怎么了?”离他最近的文森特警觉地问。
“……他来了。”克劳德眯起眼睛谨慎地四下扫视,武器牢牢握在手中。
“谁?”
这个问题下一秒就得到了解答。
银发单翼的不明生物自天而降,无视其他所有人脸上五雷轰顶的表情,朝克劳德露出了恶意满满的微笑。
“有趣。”他的嗓音轻柔,却叫人不寒而栗,“我竟然在你的眼中看见了希望——那些早就被我夺走的希望。”
 
“总觉得另一个世界的Sephiroth比我们这边的Cloud更可怕诶。”
“而且还更欠扁。”
“病得不轻。”
“听说你打败了他三次?干得漂亮,小子。”
“其实我很想知道,为什么Sephiroth只盯着克劳德穷追猛打,而Cloud则是萨菲罗斯和克劳德哪个近就砍哪个。”
“莫非是‘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和‘杀了你们这对狗男男’的区别?”
“噗……好像哪里不对?”
“可是却又好有道理的样子?”
“我竟无言以对。”
破天荒地在喝水的时候呛到结果咳得惊天动地的萨菲罗斯:“……”
头一次没掌握好重心被自己爱剑的重量压得摔倒的克劳德:“……”
 
18. 
 
体型庞大的异形兽类发出不甘的怒吼,轰然倒地。然而与之前他们见过的那些变异怪物都不同的是,它的尸体在数息之间便化作一滩黑色的古怪液体。
“这是东西好恶心!”
尤菲嫌弃地皱着脸,飞快闪到离她最近的克劳德身后。在这极近的距离,她忽然听到金发的剑士喃喃地低声念了句什么。克劳德说得又含混又快速,她没有听清楚,于是便好奇地问道:“你说什么,克劳德?什么痕?”
然而金发的剑士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猛地扯开覆盖着左手臂的黑色布料,直直地瞪着其下露出的浅麦色皮肤。他的表情僵硬而古怪,像是惊愕又像是庆幸,就仿佛突然惊醒之后意识到所有的惊心动魄都只是噩梦一场。
然后他便回过神来,所有异常的表情都重新被平静所掩盖。
“没什么。”他慢半拍地回答道,重新向那滩黑色液体的方向看去,突然脸色大变,厉声道,“萨菲罗斯,别碰它!”
黑色的手套停在液面上方不到一寸的地方,萨菲罗斯抬起头,表情里的好奇与疑惑在看到克劳德如临大敌的神色之后立刻变成了戒备与凝重。
“克劳德?”
克劳德正要回答,突然感觉到了耳后近在咫尺的风声。他条件反射地反手就是一剑,干净利落地将偷袭的怪物劈成两半,也因此无可避免地被黑色的液体溅了一身。
诡异的是,那些沾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去,消失不见。然而下一瞬便有阴影般狰狞而不祥的黑色痕迹浮现上来,张牙舞爪地扩散。这些熟悉的痕迹所在的位置依然是克劳德的左上臂,就像某种阴魂不散的诅咒,或是历久弥新的噩梦。
“唔呃——!”
巨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金发的剑士也随即无力跪倒,整个人都因为疼痛与虚弱而蜷缩起来。他左手撑在地上,右手死死握着左臂,黑色的液体从他的手掌之下渗出,顺从于重力而滴落。冷汗顺着额角淌下,并不仅仅是因为痛苦;这种所有的力量与勇气都仿佛被抽取一空的感觉是如此熟悉,熟悉得叫人恐惧。
同样熟悉的,还有那从意识深处漫溢而上的、温柔而甜蜜的絮语,无比虚假,却又因此而无比诱人。
“别再抗拒,孩子,忘记所有的痛苦与挣扎……为什么要折磨自己?这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不是吗……”
“放弃吧,将一切都交给我……你不需要再担忧焦虑,也不会再感到任何迷茫痛楚……我会为你将这一切都挡下……”
“乖乖听话,好孩子,让我为你做这些……让我代替你……让我……主宰你……”
依旧是美好得不真实的许诺,依旧是在那之下如暗流般潜藏的歇斯底里。
可是他早就学会了判断,学会了坚持,学会不再轻信,学会了绝不让步。他为此付出过太昂贵的代价,不需要更多的教训或警示;这份觉悟已经深深镌刻进了他的意志,成为了本能的一部分。
(滚开!我决不会再一次听从你的谎言——决不会再一次成为你的傀儡!)
(我得醒过来……我能够再次做到这个……但是仅靠我自己的话,太慢了……)
(如果有人能提供一点帮助……哪怕只是试着叫醒我……)
 
克劳德缓慢地抬起头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克劳德……你的眼睛——?!”
冰冷的、空洞的,绿色的竖瞳……
如果只看眼睛的话,这一刻克劳德简直就是萨菲罗斯的一个完美镜像。
与同伴们纷纷下意识地后退的动作相反,萨菲罗斯上前了一步。他眉宇间的沉郁与压抑是如此浓重,仿佛很久以前的米德加在风雨欲来时阴霾遍布的天空。
“虽然一直没有明确说出来,但我知道我们早就达成了这样的共识。”他轻轻地说,“我只是从未想过,最后要动手的那个人竟然是我。”
(而我一直相信那会是你,正是这份相信让我做到了真正的、彻底的无畏……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我不再恐惧自己。)
(我一直相信你会在一切失控之前掐灭源头,会在我被吞噬之际带来解脱……但现在,这竟然先一步成为了我的任务吗?)
他举起了剑。
“等等,萨菲罗斯……”
身后传来微弱而犹疑的抗议,但是试图阻止他的人显然自身也无法摆脱顾虑,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慢了一拍才有所动作。
这一拍的间隙对于萨菲罗斯这样的战士来说已经足够做到很多事情,更不用说他要做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毫无挑战性可言的、他曾经完成过无数次的动作,向失去反抗能力的对手挥出最后一击——
正宗的嗡鸣因为刀身的停顿而骤然中止,锋利的剑刃停在脆弱的咽喉旁再无法前进。
(我……做不到。)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拿起你的武器?”他终于不再忍耐心中蔓延的挫败、失望与愤怒,“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这就是你认为自己应得的命运?”
克劳德依然维持着诡异的静止,那双与萨菲罗斯近乎相同的荧绿竖瞳直直瞪视着他的方向,却依然毫无焦距,没有丝毫恢复意识的迹象。在这具躯壳的周围似乎突然出现了某个无形无质却又无法逾越的屏障,将它与世界割裂隔绝。
“……这就是,你最后打算留给我的东西?”
萨菲罗斯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颤抖。
“克劳德——!”
就像是堤坝上出现的第一道微小的裂缝,在巨大的水压之下它以一种叫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纵横蔓延。原本厚实平整的堤坝转瞬之间便变得千疮百孔,被势不可挡地轰鸣而下的洪流击碎。
那道屏障当然也无法幸免。它在刹那间崩塌,于是那份静止也随之被打破。
就像是在挣扎着努力醒来一般,尖细的瞳孔骤然变化,不断地恢复成原本的圆形却又再次收缩,眼睛的颜色也在蓝色与绿色之间来回切换,循环往复。生命与灵魂的鲜活终于在这具躯壳上复苏,而与此一同回归的,还有黑色的噩梦……但是没关系,它已经被征服过一次,克劳德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治愈之风……艾瑞丝,拜托……”
 
黑色的痕迹在艾瑞丝的魔法之下消散,宛如阳光蒸发阴影。
在克劳德思考如何解释星痕的事情的时候,一双手捧住了他的下颌,抬起他的脸庞,令他的思绪中断。蓝色的眼睛对上绿色的,而克劳德敏锐地察觉到了萨菲罗斯藏在如释重负的神色之后的情绪。
那是……尚未散去的恐惧。
“抱歉。”他难得柔软地说,“吓到你了。”
“我以为我失去了你。我甚至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萨菲罗斯的拇指轻轻划过他的眼睛下方,“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他们都知道“那个时候”之后发生了什么——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它们再次发生。
克劳德沉默了一下。
“我不会许下我无法确定是否一定会实现的承诺。但是……我在这里。”
他抬起手,轻轻覆上萨菲罗斯的。
“我就在这里,萨菲罗斯。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再没有任何噩梦能困住他,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学会了如何醒来。
萨菲罗斯迷惑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克劳德并没有立刻回答。
萨菲罗斯对他而言意味着太多东西:一个提醒,一个证明,一个锚点,一个陪伴,一个因为殊途同归般共鸣着的命运而能够从灵魂深处互相理解的、迥然相异的镜像……正是因为萨菲罗斯的存在,这里对他而言才不再仅仅是一个平行宇宙,而是成为了确凿无疑的现实。
他知道这很难说明白,他也并没有打算解释得那么详细。
所以最后,他只是简短地说:“因为你是……我所选择的真实。”
 
19. 
 
Cloud在生命之流中跋涉。
有恍若烟雾的黑色丝丝缕缕在他身周浮动,就像浓墨滴入清水;阴影从中心向外蔓延,被绿色的光流带向四面八方,由近至远越来越浅。无数的声音向他叫喊,怒斥、质问、哭泣和恳求汇集成无孔不入振聋发聩的洪流;他却恍若未觉,只是顺着身体中轰鸣躁动的细胞的指引,逆流而上。
他很快就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个存在——另一个黑暗的源头——这并不难,因为对方似乎也在肆无忌惮地释放信号,等待着他的到来。
“Sephiroth.”金发的年轻人轻声说道,脸上有一瞬间掠过梦游般恍惚的表情,“终于……见面了。”
银发男人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审视。
“到这儿来,Cloud。”他伸出手,而生命之流像是退避一般向两边退去,“我需要你。”
Cloud毫无阻碍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握住那只手。
“你……需要我?”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审慎和怀疑,“为什么?因为我是你的同类?”
“‘同类’?是什么让你产生了如此愚蠢的念头?”Sephiroth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我没有同类,也不需要同类——我只为了掌控与支配而生。”
他伸出的那只手并没有收回,而是缓缓上移,落在Cloud的脖颈附近,危险而又暧昧地徘徊。
“那么你需要的究竟是什么?”仿佛对近在咫尺的杀机毫无所觉,Cloud的语调纹丝不动,“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你的力量,你的精神,你的存在本身……你的感觉,你的思想,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Sephiroth的语调轻柔得近乎蛊惑,却又如此理所当然,仿佛Cloud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Cloud,我想要你的一切。”
Cloud注视了他半晌,然后垂下了眼睛。
“原来如此。我们确实是不同的。”
尽管这个世界上、这个宇宙里,没有任何比他们彼此更与对方接近的存在。
与Sephiroth相反,他从未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将万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明。正如他的姓氏所包含的寓意一样,他生来便一直都在挣扎,与周围的环境抗争、与他人的意志抗争、甚至与自我本身抗争。
如果将一切都交予面前这个男人的话,是否所有的迷惘动摇、那些无休止的自我质疑、甚至那些连母亲都无法给予答案的困惑求索,都终能得到了结?
Sephiroth不置可否地偏了偏头。他正要说什么,却突然又顿住,收回了停在Cloud脸侧的手,举到面前细细端详。
他的手指尖端已经开始变得透明。
“呵。”他轻蔑地一笑,“星球的烦人伎俩。”
Cloud低头看了看,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也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凝实。那些黑雾般的东西从他和Sephiroth身体里流失的速度在加快。
“星球在排斥我们。当然,它一直都排斥我们,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Cloud思索着说,“维持着你我存在的思念正在消失,使得我们的形态不再稳定,而这给了星球可趁之机……让生命之流能够从我们这里吸收母亲的细胞……”
他不解地看着那些随着远去渐渐弥散开来的黑雾:“可是为什么?这对它可没什么好处。生命之流无法脱离星球,无论它怎么做也没有办法消除母亲的存在。”
“那个古代种女孩。”Sephiroth说,“她有净化的能力。”
“原来如此。以自身为载体,将稀释之后的细胞一点一点运送到星球表面,然后感染那些与你我相比要好对付许多的怪物,使得那些细胞重新拥有实体,也因此能够被直接而彻底地净化……” Cloud恍然大悟,“水滴石穿,确实符合生命之流的一贯风格。”
他顿了顿,冷笑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做?”
“离开这个星球。我已经厌倦了这里。”Sephiroth回答得轻描淡写,“找到合适的地方,创造属于我自己的应许之地。为此——”
他再一次向着Cloud伸出手。
“Cloud,我需要你。”
闪耀着绿光的蓝眼睛里,有什么重新亮了起来。
那是……很久以前米德加的火海之中、另一把正宗的刀尖指向他的那一刻,从他的眼中熄灭的东西。
金发的青年不再犹疑。缓慢地、郑重地、孤注一掷地,他握住了那只手,就像即将溺毙的泅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好孩子。”Sephiroth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在所有与外界相关的感官化作虚无之前的最后一刻,Cloud从那双冰冷的绿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满满的倒影。
那种正在消散的感觉停止了,却又同时仿佛被千百倍地放大了。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他们之间飞速穿行,而他就像是熔化的金属,包围着、渗透着对方那同样岌岌可危的存在。他们共同抵抗着生命之流,在巨大的压力下更加紧密地结合,直到接近了某个崭新的、前所未有的平衡,直到彼与此的边界趋于溶解殆尽,直到他们最终融为一体,再也不需要诸如思念之类脆弱可笑的东西来维持自身存在,再也不会有曾经被星球利用的任何漏洞,稳定、完美、强大、坚不可摧——
Reunion。
在曾经名为Cloud的意识彻底涣散之前,它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久远的曾经里,某个已经恍若隔世般陌生的蓝眼睛男孩那近乎可笑的妄想。
此时此刻,那些天真的妄想竟似乎以某种荒谬而奇异的方式尽数化作了现实。
(我想要保护你,与你并肩作战,让你以我为傲。)
(想要和你看到相同的东西。)
(……想要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他不再独自抗争,不再迷惘动摇,不再有无休止的自我质疑、困惑求索。
在长途跋涉之后,在精疲力竭之际,他终于抵达终点,来到属于他自己的应许之地。
他不再感到孤独。
 
20. 
 
“呃……克劳德?”扎克斯抓抓后脑勺,看上去有点烦恼。
“嗯?”金发的剑士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刚才谢了,不过……其实你不用特意过来,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啊……哦。”克劳德眨了眨眼,似乎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知道。抱歉……”
就在这个时候,离他们不远处传来一声不知是什么怪物的嘶吼。克劳德立即转过身,朝着那个方向离开,他的身形很快在雨幕中变得模糊。
扎克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最后对着从帐篷中探出头的艾瑞丝耸耸肩:“他刚才干嘛道歉?明明是帮了忙,又没犯错。”
 
“你对扎克斯有点保护过度了。”萨菲罗斯说,“尤其是在雨天的时候。”
克劳德一声不吭地递给他一条毛巾,然后重又低下头,继续擦拭六式的一把副剑。萨菲罗斯接过毛巾后擦了擦头发——尽管现在天已经放晴,但刚才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不巧正是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就算是最强战士之名也不能让他幸免于浑身湿透的命运。他的沉默持续得有些久,正当萨菲罗斯以为他不想回应、也不愿继续勉强追究的时候,他开口了。
“在我原来的世界里,扎克斯为了保护我而战死。那一天也下着雨。”
“保护你……从另一个我的手里?”
“什么?不——不是。从神罗手里。”
“……是吗。”
他们相对无言了一会儿。萨菲罗斯并没有追问,克劳德显然也不愿多说。即使是现在他们各自都已经体会过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这个话题也显得太过沉重了些。
尽管在这个世界待了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金发的剑士依旧不怎么愿意多言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即使不得不提及一些细节也是能简则简——半是因为他寡言的性格,半是因为那毕竟是另一个世界的轨迹。事实上,他更愿意谈论无关之人的故事,或者一些其它的话题;与他在两个世界的同伴相关的话题太容易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淆或麻烦。
“他,还有艾瑞丝,在这个世界都活着。还有陨石、星球武器之类的事件,在这边也很不一样……要我说,你比我成功很多。”克劳德垂下眼睛笑了笑,这微小的笑容里没带几分笑意,渗出的更多是苦涩,“我早就不再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但……我没能做到很多事情,没能完成很多愿望……这依然是事实。”
萨菲罗斯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的时候,克劳德并没有觉得意外。
但真正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让他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眼中发自内心的真诚而半晌说不出话的,却是萨菲罗斯的回答。
 
“……你说过,曾经想要保护我、与我并肩作战,让我以你为傲……你已经做到了。”
“你保护了我免于坠落的命运,你无数次作为可靠的伙伴与我并肩作战。”
“你曾经迷失却又找回自我,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却依旧无畏,承担起整个世界的命运,拯救了你的星球。”
“你已经做得够好。如果我能够被称为‘英雄’的话,你也完全配得上同样的头衔。”
“克劳德,我以你为傲。”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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