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黄】不忘
情人节贺文的番外，本来打算白色情人节发的，结果硬生生又卡了半个多月……
好的我知道你们肯定已经忘了前情，正文指路：【叶黄】记得。
警告：文中个别段落存在轻微血腥情节及暗黑倾向，可能导致心理不适，慎入。
番外：不忘
【他一人一剑，一路杀上山去。
日光照彻，与雪亮剑光交相辉映，教人目眩神迷的一瞬之后是永恒黑暗；大雨倾盆，冲刷不散蓝色的剑刃上始终浓稠滚烫的鲜红，哪怕嘶鸣不休的兵戈之声一次次被稀释成悲鸣之后的悄无声息。
从天光乍破到暮色昏暝，从孤轮高悬到月落星沉。
冰雨的利刃都钝卷，某个他依旧没能记起的人为剑柄缠上的流苏支离破碎只剩丝线微末；一身轻甲磨蚀得伤痕累累，每一丝细小的刮痕中都满是凝积的黑红污垢。
不眠不休的三天三夜之后，他终于登上峰顶，将漫山遍野的群鸦尽数踏在脚下。
被血和汗染透的衣衫褴褛，身体里镶嵌着数十种无暇清理的各种各样的利器。他脚步踉跄，拄着和身躯一样残破的冰雨，跌跌撞撞，却目标明确地向前，每一步的脚印里都浸透着红色、渗透了从身体里流失的生命与力量。
他已经不觉疼痛，也不觉寒冷；披散的头发一绺一绺黏了满脸，他却再无心拂开。
他一步一步，走过曲折的山道，翻越嶙峋的岩石，背影在洞中被石壁的阴影吞噬。
“找到你了。”
他的嗓音嘶哑疲惫，声调却喜悦满足；他的面部肌肉挣扎着抽动着，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他要找的那个人——确切来说，是那具尸体——被悬挂在洞穴最深处，就在蒸汽升腾的岩浆湖旁。
这具尸体的半边身子已经被蛊虫啃噬得血肉模糊，另半边身子看似无碍，皮肤表面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诡异可怖的紫灰色。
那道贯穿心脏一击致死的剑伤，依然清晰可见。
他熟悉这个形状的伤口——从他出于本意、更多时候却是被催眠被操纵着用冰雨杀死的那些人身上，他看到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伤口。
他催动着消极怠工的肌肉，用卷刃的冰雨，动作机械地砍着将这具尸体挂起的锁链。
一下、两下……金属碰撞溅出的微弱火花，一闪而逝，再闪再逝。
三下、四下……锁链震颤，幅度越来越大。
于是那人尚保存完好且栩栩如生的面容上，睫羽微微地抖动起来，就好像只是睡了舒适香甜的一觉，现在正要醒来。
可是他清楚，这不会变成事实；因为他曾亲手将冰雨从那颗心脏中抽出，亲眼看着这人拂去他泪水的手指无力滑落。
“原来我以前叫少天。说真的，这个名字虽然不怎么好听，不过总比那群啰里八嗦问东问西颐指气使的家伙随随便便丢来的一串数字要好多了。而且也特别好记，你看我一直都记到现在。”
他一边砍着锁链，一边自言自语。喻文州曾经提过这是他用来保持高度集中的注意力时的一个小习惯，即使他的记忆一遍一遍被清洗被抹去，这个习惯也依然顽强地留存。
总有些东西的残留，是再强大的术法都无可奈何的。
“他们都说你可厉害了，就连队长和大小眼也这么说——你那么厉害，怎么就被我一剑砍了呢？”
“而且一般人死前不都该撂点狠话的吗，像是‘我变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之类的，怎么换成是你反而叫我别哭？有没有搞错啊，我是杀了你的凶手，应该是你的仇人才对，你这人对谁都是这么心软的吗，真是让人觉得好不爽啊！”
“还有……”
“这次，我可没哭。”
话音落下，锁链发出一声尖利的悲鸣，而后断裂。
他接住掉落的尸体，就好像那一天接住那个人倒下的身躯。蛊虫被近在咫尺的新鲜的血肉所吸引，顺着裸露在外的伤口往他的身体里钻去。他也不在意，只是半拖半抱着这具残骸，向几步开外的岩浆湖步履沉重地挪去。
有什么比成为没有过去、无法掌控自我的傀儡更可悲？
那就是变作连生命都不拥有的、彻头彻尾的武器工具。
“我绝不会让你变成和我一样、甚至比我更可悲的存在。”他轻声嘟囔着。
他曾以为自己拥有的一切一次次被打碎后散落满地，而每次待他重新将它们归拢，总会发现少了些什么东西；而那些未及遗失的，也会从指缝间如沙粒般掉落，而后消失。
记忆、目标、挚爱、信念、友人、底线、至交……
直到现在，他已经再没什么可以失去，再没什么能够给予。
除了真正的解脱、真正的自由。
——一个早该到来的终结。
远看着似是相依相偎的两个身影，头也不回地跳下了焰浪翻滚的岩浆湖。
他们的身影在炽烈的鲜红之中被扭曲被熔铸，直到化作不分彼此的灰烬。
于是原地，只留下一句话的余响。
“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
黄少天知道，这就是最后一个梦了。
清晨阳光所特有的那种柔和温度轻轻拂过脸颊，他从喉咙深处发出抗议似的一声含糊咕哝，感到深沉静谧的睡意如同退潮的海水一样撤离。
“醒了？”身边很近的地方，有人出声。
于是他睁开眼睛，就看见叶修靠坐在床头，单手将平板放到一边，侧过身来看他。
那人身后是被明媚的色彩所填满的落地窗，窗外是成茵的绿草与挺拔的椰子树，稍远一些可以看到沙滩特有的浅黄。再往前是碧蓝色的、仿佛被日光滤去了所有暗影与杂质的水面，一直延伸到海平线上，与闪耀的蔚蓝天空相接。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海洋特有的味道在鼻间萦绕。落地窗开着的一条缝旁，纯白色的窗帘被吹起，轻盈地朝着他们的方向飘扬。
他的爱人沐浴在晨光之中，从面庞到发梢都被镀上一层金色的边，看上去异常温柔而耀眼。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触摸，抬起手却发现……嗯？感觉不对，好像有点重？
当然重了。因为那是十指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
他的左手，和叶修的右手。
他稍稍挣了挣，叶修也顺势张开手指，于是紧握的手总算分开。
“你不是说早上要去健身房的吗？干嘛赖在房间里？”
黄少天揉着眼睛，又顺势捂住了一个呵欠。他这一开口，顿时让周围景色营造出来的那些唯美啊诗意啊浪漫啊什么的意境顿时黯淡了不少。
“我倒是想去呢，还不是有个胆小鬼做了噩梦死死抓着我不放。”叶修跟着继续把气氛破坏了个彻底。
黄少天朝他翻翻白眼，张嘴正要长篇大论怼回去，被叶修很有先见之明地截住了话头：“醒了就快起，昨天不还吵着要去潜水？”
潜水……
黄少天想起梦里热浪翻滚的岩浆湖，和置身其中那一刻意识和身体都仿佛要被灼烧的痛楚与死亡的冰冷一并撕得粉碎的逼真感觉，只觉得心有余悸，什么期待都没了。
“我不想去了。”他皱着眉头说。
“那就不去。”叶修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既是无言的安抚，又是无条件的扶持，“玩什么都随你高兴，反正时间多的是。”
是啊，时间多得是。
荣耀职业联赛的这一个赛季刚刚结束，黄少天扔出退役这个重磅消息后第二天就包袱款款地出了国，和请了个长假的叶修一起，去度这个被一再推迟的蜜月。
认识了这么多年，这大概是叶修和黄少天各自最为空闲的一个夏天，也是他们能够陪着对方最久的一个夏天。
“叶修。”
黄少天突然很认真地喊了一声。
“嗯？”
“我爱你。”
于是叶修微笑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倾过身。
“我也爱你。”
明亮的晨光之中，湿润的暖风之中，潮水的拍击声、海鸟的嘶鸣声、远处沙滩上模糊传来的笑语声、椰子树的叶片颤动着发出的沙沙声中，他们交换了一个温柔的吻。
〖“喂！这里不许抽烟的！”
十几岁的活泼少年，顾盼都是神采飞扬的生动朝气，即使是斥责也带着股善意。
烟雾缭绕中的那个人回过头，比起他来似乎也就大了三四岁，眉宇间却少了许多稚嫩跳脱，多出几分沉稳。
“打个商量吧，你就装作没看见，行不？这一根也没剩多少，就让我抽完呗。”
他瞪大眼睛正要坚持己见继续阻止，却被烟味呛到，咳嗽了两声，什么话都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抽烟的人看上去很无奈，掐掉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把手揣进口袋里，转身就要离开。
他眼尖地注意到了那人口袋里的账号卡，连忙出声叫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提到荣耀之后，那个人的眼神就变了。
变得锐利，也变得耀眼，让他完全无法移开视线。
“我叫黄少天，玩的角色是剑客。”他的目光明亮，没有一丝阴霾，“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回答了他。
“我……叶秋，角色职业战斗法师。”〗
〖在他听不到的地方，有一个声音，发出满足的叹息。
——能够再次相遇，真是太好了。
——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忘记了。〗
名字，只不过是茫然无措毫无头绪之际，死死抓住不愿放开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所真正执着的，从来都不是那个人的名字本身，而是哪怕岁月砥砺时空轮转也始终未曾改其本质的那个灵魂。
还有那些彼此同在的记忆，那些甘苦共度的时光。
不过……
不属于自己的过去，放开任它随风而逝也没关系。
交握着的双手，一定能创造出更多、更好的回忆。
是只属于这个世界里独一无二的叶修和黄少天的，紧密相连的未来。
毕竟，时间还多得是呢。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