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 SC] Dear Doppelganger (镜像之人) 11~15

FF7及其一切属于SE。脑洞和OOC属于我。
 
11. 
 
克劳德从之前一直倚靠着的树干上直起身,走向篝火旁的艾瑞丝。
其他人都看着他,带着谨慎和好奇,还有在了解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之后感受到的震撼——但已经没有了敌意。他们似乎已经不会将克劳德与Cloud混淆,并且对他的印象并不坏。
他刚才参与了一场漫长的谈话。在前半部分,他和萨菲罗斯及其同伴简单交换了一下在两个平行世界各自发生的事件的情报;而后半部分则是讨论了所有人接下来的去向。虽然刚刚打败了回归的Cloud,但显然之前这队人正在调查的一些异常情况依然需要处理,也因此他们还需要前往一连串不同的目的地活动。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萨菲罗斯甚至问了他的想法。不过鉴于他尚不了解这个世界、对于四处辗转也并无异议,他仅仅表达了自己愿意陪同的意向,除此之外便一直保持沉默。
但有些事情他迫切地想要私下询问艾瑞丝。早些时候从星球烙印造成的短暂昏迷中醒来之后,这些事情就一直困扰着他。
“艾瑞丝?”他小心地问道,“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古代种末裔对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当然可以,克劳德。”
克劳德点点头,带着粉衣女孩向一边走去。他并没有走出太远,在路过一颗被烧焦的树的残骸之后停下了脚步,确保他们都待在其他人视野范围之内。以他现在的特殊处境,过分神秘的表现只会显得可疑。他完全不想给这群刚拯救完世界并且还要继续拯救世界的人们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额外刺激。
这个距离或许已经超出了其他人的耳力极限,但作为接受过强化的前战士,萨菲罗斯和扎克斯绝对能听得到克劳德和艾瑞丝之间的对话,而他俩此刻也正密切关注着这边。克劳德对此并不怎么介意——他想问的算是私事,所以并不希望太多人听到,但这些问题也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知道,我刚刚接受了这个星球的烙印。”他开始陈述,“但是现在我感觉有点不对。”
“怎么说?”艾瑞丝关切地问道。
“在原来的世界,我的星球也烙印过我。那之后我和它之间似乎就形成了某种形式的……连接。在必要的时候,我甚至能模糊地感受到星球的意志。”克劳德进一步解释道,“可是现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试图更清楚地描述:“我感到很……正常。我是说,就好像烙印根本不存在一样。”
艾瑞丝凝神思考了一会儿,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因为你现在并没有成为星球的武器。”她说,“这个烙印只是一个标记,类似于某种……居留许可?星球会因此对你投入比它对大部分其它生命都要多上许多的关注,但是也仅此而已;你并没有义务为它而战,也不会再被传送到什么未知的地方完成任务。不过,你也不再是不死的。”
“对此我并不觉得遗憾。”克劳德回答,“……所以星球现在没有烙印任何人成为武器?”
“星球曾经制造的武器还在,它并不需要更多。”
克劳德意识到艾瑞丝指的应该是在他的世界陨石被召唤时从沉睡中醒来四处破坏的、以宝石为名的那几个武器。在这个世界,Cloud确实召唤过陨石,但艾瑞丝成功地、不受任何打扰地发动了白魔法神圣阻止了陨石降落,而星球的武器并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他所熟识的那个艾瑞丝试图发动神圣时发生的事情,压下心中翻腾的苦涩,一言不发地继续听了下去。
“这是它唯一能放心地让一个‘外来者’留在这里的办法。”艾瑞丝别开眼,看上去对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抱歉,“毕竟,所有试图留在这个星球的‘外来者’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就是杰诺瓦。”
“……我……明白了。”克劳德垂下眼睛,“我很感激即使如此它还是回应了我的愿望。治好我然后让我留在这里。”
被与杰诺瓦相提并论这件事让他条件反射地感到恶心,但这当然不能怪艾瑞丝。他很明白,他作为“克劳德·斯特莱夫”的事实和身体里存在的大量杰诺瓦细胞足以让他被视作怎样的威胁,而这个星球愿意留下他——没有将他驱逐到另一个世界、也没有放任他重伤至死——本身就代表了某种信任。
或许这个世界萨菲罗斯的作为让星球对于拥有杰诺瓦细胞的人的存在有了更高的容忍度。或许星球给予他这份信任与许可也仅仅因为这是萨菲罗斯的请求。
“现在,你对星球会造成什么影响完全取决于你自己。”艾瑞丝温暖地微笑着,全然洞悉了他此刻的踌躇,“你不会让它失望的,对吗?”
他试图回以微笑。
“我会尽力。”
 
即将结束谈话的时候,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只要星球制造的武器还没有被摧毁,它就不会烙印萨菲罗斯把他变成新的武器,对吗?”他误解了古代种女孩听到他说的话之后脸上浮现的古怪表情,解释道,“萨菲罗斯告诉过我你说他是被星球选中的人。”
“是的,只要它们还在,星球就不需要通过烙印制造另外的武器。不过……”艾瑞丝犹豫了一下,“一旦发生意外……虽然星球原本选择的是萨菲罗斯君,但现在它更倾向于你。”
看来作为星球武器的丰富实践经验让他超越了伟大英雄最强战士萨菲罗斯成为了最佳候选人,真是可喜可贺。克劳德不无讽刺地想。
但与此同时,他无法否认自己也因此感到满意。
萨菲罗斯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的武器,直到最近才开始出于自身的意志而战斗。他不应该再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被剥夺这份迟来太久的自由。
一缕微小的笑容划过克劳德的唇角,他轻轻点了点头。
“很好。”
“哇哦。他好像真的很在乎你。”扎克斯说道,声音低得只有萨菲罗斯才能听见。他的声音里有着惊讶,或许还有一点点欣慰。
萨菲罗斯的表情很奇怪,介于掩饰不住的微笑与带着担忧的皱眉之间。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星球的武器苏醒,那么我们必须想办法让它们重新沉睡,而不是摧毁它们。”他轻声说,语调里没有任何转圜余地。他不希望克劳德再一次成为任何存在手中的武器,无论这个“存在”是杰诺瓦、星球还是其它。
扎克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得了吧,就算在之前最糟糕的时候星球的武器都没有出现。”他说,“就算事态真的恶化到这种地步,我们所有人也能一起处理好这个。放轻松,伙计,把你的悲观情绪先收一收。”
 
12. 
 
萨菲罗斯发现克劳德很快就与他的每一个同伴都相处得非常融洽——不是那种表面上的以礼相待,而是双向且真挚的好感所致。这和克劳德一贯短板的社交能力形成了的鲜明对比,但是不知为何萨菲罗斯丝毫没有觉得惊讶。
他无意间注意到过很多场景。
文森特和克劳德并肩站在一个悬崖边安静地眺望远方,身披红斗篷的长者率先转身离开之前拍了拍金发剑士的肩,脸上的神色罕见地温和。
巴雷特给克劳德看了一张照片,而后者指着照片对前者说着什么。他听到“玛琳”这个名字出现了很多次。
尤菲嘟着嘴掏出几块魔石递给克劳德,在对方脸上带着哭笑不得的神色对她说了什么之后很快又露出了开心的神情。
蒂法经常和克劳德聊起尼贝尔海姆,有时候她会露出伤感的表情,这时候克劳德往往会轻轻拍着她的肩安慰她。
克劳德有时候会通过凯特西和里弗热切地讨论一些除他们自己之外没人听得懂的东西——显然他俩在机械方面有着不少共同语言,尽管各自的背景南辕北辙。
有一次,在他远远望着希德一脸自豪地对克劳德比划着什么的时候,听到了纳纳奇的脚步停在了他身边。
“他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年轻人。”红色的大猫说,眼睛里和往常一样闪烁着温和而睿智的光。
是的,萨菲罗斯在心里回答,而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他。
这是跨越时间与空间的奇迹。
克劳德清完他负责的那个方向的怪来到事先定好的会合点的时候,发现几乎所有人都聚拢到了这里,远远围观着萨菲罗斯单挑三条米德加巨蟒的新型变异种。
“没人去帮忙?”他疑惑地问道。
“没那个必要。”希德叼着烟说道,“这小子玩得可开心了,我们去打扰他反而会不爽。”
“不用担心他,那可是‘无敌的萨菲罗斯’。”扎克斯半开玩笑地说,上下打量着他确认有没有受伤。
克劳德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也清楚与富有挑战性的魔物战斗确实是萨菲罗斯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他朝扎克斯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正要将手中的巨剑放回背上,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他举起剑向前冲去,在同伴们惊讶的喊声中架住了第四头巨蟒变异种的攻击。这头怪物之前一直悄无声息地隐匿着,直到刚刚才猝不及防地发起了伏击。
“真可惜,炫耀时间结束了。”克劳德说着再次挥剑。那头变异种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它厚实的鳞片上出现了几道深深的剑痕,鲜血从内部汩汩流出。
正游刃有余地和其它几只变异种周旋的萨菲罗斯叹了一口气。
“克劳德。”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火和无奈,“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它。”
克劳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没在担心。”他说,“我饿了,而观看你的剑术表演显然并不能挽救我的胃。”
萨菲罗斯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听上去似乎被逗乐了。
“是吗?”他说着,摆出了克劳德无比熟悉的标准进攻姿势,“那么,是时候把它们变成午餐了。”
 
“你和萨菲罗斯简直是绝佳的搭档你知道吗?就像是,怎么说呢,为对方量身定做。”扎克斯做了个强调的手势——他的肢体语言向来生动无比也丰沛无比,“看你俩并肩作战就是种享受!你们很轻松地就能跟上彼此的节奏,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几乎不用交流就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嘿!”
克劳德随手抓起一块烤肉,无视对方的抗议堵住了扎克斯的嘴。
“干得漂亮克劳德,我忍他很久了。”尤菲朝他露齿一笑,顺走了他的烧烤酱之后又骚扰文森特去了。克劳德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指出她有时候比扎克斯还吵这个事实。他探过身从蒂法那里又拿了一些烧烤酱,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刚才扎克斯的话上。
战斗中的预判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他的强项,至少和萨菲罗斯比起来他还差了些火候。但如果预判对象是萨菲罗斯的话,是的,几乎不用交流他就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这个男人在另一个世界的镜像与他纠缠成无解的死结,从亲密无间的恋人到不共戴天的宿敌;对这个存在的了解早已被深深地刻划进他的灵魂之中,从血肉模糊的难愈创口到无法抹消的泛白疤痕——而这份了解并不仅限于战斗方面。
他很清楚,这个萨菲罗斯并不是他曾经的恋人与宿敌,并不是他的生活、他的精神与心灵那么多年来无休无止绕其转动的中心——但是他对他而言依旧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相处是如此舒适,如此契合,就像失去联系许多年、重逢时却依然感情很好的老朋友。他们的交流是那样顺畅,那样令人怀念地愉快,就好像他就是对方记忆中的那个人,而对方就是他昔日的英雄、梦想与深爱的恋人。
他知道萨菲罗斯不是Sephiroth,将有些东西一厢情愿地投注到萨菲罗斯身上对对方而言并不公平。可从另一方面来说,萨菲罗斯记忆中的Cloud和曾经的他又有什么区别?而在他无数次午夜梦回中闪现的、他强烈地思念与缅怀着的、并因为永远失去而心碎的那个Sephiroth,与萨菲罗斯过去的模样又有什么不同?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曾轻易将年轻时的他们俘获的那种吸引出现在他们之间,而他们的相处几乎就像是记忆里那些美好时光的投影。可与此同时他又无法不去恐惧、无法不去怀疑:他们在对方身上试图寻找试图索求的到底是什么?交错的真实、安宁的慰藉,还是记忆的残片、亡魂的虚影?
有时候他心里甚至会因此而产生某种罪恶感;可更多时候他会愤怒地想,在这一切之后——在所有的痛苦、绝望、失去、崩溃、不顾一切的战斗、一次又一次苦涩的胜利之后,在陷入不得解脱的死循环又好不容易挣脱之后——难道他就没有一点自私的权利吗?在牺牲了那么多、挣扎着做到了那么多、在心底焚毁然后埋葬了那么多之后,难道他还不被允许追逐哪怕微不足道的一丝的快乐与幸福吗?
最后他挫败地想,克劳德,你真的很擅长与自己过不去。
 
13. 
 
“克劳德?醒醒。”
萨菲罗斯弯下腰,轻轻推了推靠着树干睡不安稳的金发剑士。
不安的扭动和痛苦的喉音停止了。闪烁着魔晃绿光的蓝眼睛蓦地睁开,而萨菲罗斯立刻察觉到克劳德的情绪不对。
就像克劳德经常能够仅凭表情的细微变化就读到他的想法一样,他也总能很快意识到克劳德的神色背后隐藏的意义。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里,此刻正像骤雨前的乌云一样聚拢的情绪——
混乱、窒息、近乎歇斯底里的挣扎、还有地狱火湖般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永不止息地烧灼着的愤怒。
“Sephiroth…!!!”
条件反射地,克劳德迅速抽出了背后从不离身的剑,狠狠挥来。
毫无防备之下他不得不徒手拦截巨剑的第一击,锋利的剑刃轻易地割开了他右手的手套,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但同时他的左手已经顺利握到了熟悉的刀柄,正宗的刀身准确地锁住了下一击。
“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待在回忆里?”
比起质问,这听上去更像是咆哮。
萨菲罗斯竖起右手做了个手势,制止另一边被惊动的同伴们以任何形式介入。
克劳德连续不断的进攻如同暴戾的旋风,仿佛能在瞬息之间将任何敢于直面他的存在绞成碎片。萨菲罗斯显然是个例外,正宗稳稳地接下了每一次攻击。他被逼得不断后退,却也仅止于防御,没有任何反击的举动。
“到底……还要有多少次——”
未完的话语和密集的攻势都戛然而止。乌云散去,清醒重新回到了克劳德的眼睛里。
“萨菲罗斯?”他惊愕地唤了一声,眼神从相抵的剑刃滑到萨菲罗斯掌心已经开始愈合的伤痕,像是受到迎面狠击一般往后跳去,六式的剑尖落向地面,“我很抱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萨菲罗斯垂下眼帘,收起了正宗。他沉默了一到两秒,突然又问道:“为什么停手?”
克劳德同样垂下了视线,看上去很是愧疚。
他看着自己的手。
就是这双手曾经一次又一次杀死面前这个男人在另一个世界中的镜像。就是这双手,这双此刻正在微微颤抖的手,切切实实拥有着杀死“无敌的萨菲罗斯”的能力。
“就守势而言,你露出的破绽太多了。”他回答。
萨菲罗斯闭了闭眼睛。
“我……不想和你战斗。”他缓慢却清晰地说完,转身大步走开。
克劳德无言以对。他有些麻木地抬起头,看着远去银色长发上流动的星辰般耀眼的闪光。
但萨菲罗斯没走出多远就停下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问他:“你梦到了什么?”
迟疑了几秒后,克劳德回答道:“尼贝尔海姆。”
“是吗。”萨菲罗斯轻声说,“……我有时候也会梦到米德加。”
他重新迈开步向前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树林里。克劳德想要追上去,但是又立刻意识到他此刻最好先处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谈其它。萨菲罗斯最后那句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几乎将他失衡的情绪推过某个危险的临界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着与萨菲罗斯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
 
14. 
 
“萨菲罗斯。”
克劳德跨过地上凌乱的枝叶,小心地不让自己一脚踏进血肉模糊的残骸。看来萨菲罗斯和他一样,也选择了清理周边的魔物作为宣泄情绪的手段。
银发的男人坐在一段倒伏于地的树干上,正宗被随意地放在脚边。他微微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藏在长发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克劳德向他走来的动静十分明显,他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依旧一动不动地、沉默地坐在原地。
克劳德在他面前停下脚步,俯下身把六式放到正宗旁边,然后直起腰,低头看着萨菲罗斯。
“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说过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
萨菲罗斯终于抬起了头。克劳德立刻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而起因显然不仅仅是自己早些时候的过激反应那么简单。
“……怎么了?”
他伸出双手捧起萨菲罗斯的脸,动作和声音一样轻柔。从那双荧绿色的眼睛里,他看到自己担忧神情的倒影。
萨菲罗斯安静了很久,而克劳德就这样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沙哑的、颤抖的声音打破沉默。
“为什么是我?”他问他,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
克劳德无法回答。
 
这是不可避免的命运吗?这该死的循环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吗?
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克劳德·斯特莱夫”和“萨菲罗斯”来充当这样的两个角色,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无论命运有多么迥然相异?
克劳德凝视着萨菲罗斯,任由荧绿色的眼睛里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如海啸般将他淹没。
狂怒、憎恨、悲哀、痛楚。
对现状的厌恶、被背叛的寒冷、无能为力的挫败、针对自己多过针对其它任何事物的恐惧。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是“萨菲罗斯”,是他昔日的恋人与死敌在这个世界的镜像。这两人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同——事实上,如果不是当年他自己的意外介入,他们也本不应有任何不同。
现在,他面前的这个萨菲罗斯,和克劳德曾经那么深刻地爱过又恨过的那个银发的魔鬼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还有一步之遥。
有一根线……那仅存的一根纤细的线,即使此刻正因为巨大的拉力而紧绷着、颤抖着,却依旧死死拽着面前这个男人,不让他彻底滑落深渊。
那是一个在克劳德之前所经历的时间中从未存在过的变量——
他自己。
 
对于萨菲罗斯而言,克劳德的存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明证,一个比石刻的雕塑还要沉重冰冷
无可辩驳的象征,将一切可能的后果摊开在他的面前,赤裸裸地昭示着他有能力做到何种地步;告诉他如果他不管不顾地放开手坠落下去的话,对于某些人而言将是怎样的一种酷刑。
(你的爱已经生生逼疯了你蓝眼睛的恋人,将他变成了像你一样的魔鬼;你想要再毁灭另一个人吗?)
(另一个,和你的Cloud拥有相同名字、相同容貌、相同起源的人——在他已经被另一个世界的你自己彻底打碎之后?)
即使经历了失去挚友与挚爱的沉重打击、即使终于拨开层层迷雾了解到关于自己的残酷真相、即使一次次提醒自己他是怎样一个无法伪装成人类的怪物,萨菲罗斯也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试图聚拢自身支离破碎的灵魂,在理智的边缘挣扎徘徊。给予他动力的,是无尽撕扯与折磨之下他心中仍堪堪残留的那一丝爱意与慈悲。
他没能救得了他的Cloud,但是他仍希望能够将克劳德带出命运残忍的泥沼,哪怕他自身也已泥足深陷。
 
而克劳德也不会轻易放手。
他曾经如此弱小,倾尽全力也无法触及半分他曾经全心深爱的那个人坠入黑暗时的背影;可是现在,在这个平行宇宙,一切都已天翻地覆,因为他的存在本身而改变。
这个萨菲罗斯就像是泛黄旧梦中他所思念的那个人固执盘旋不肯离去的幻影……不,不仅仅是如此。
他更像是克劳德自己。
眼睁睁目送着所爱之人从指尖滑落,沉入再也无法触及的深渊,然后世界从此分崩离析。
他们是如此相似——精疲力竭,备受煎熬,精神上与肉体上都身经百战并因此遍体鳞伤,攀在一颗属于人类的心灵所能承受的极限边缘,摇摇欲坠。
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拯救彼此。
 
等到克劳德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住了萨菲罗斯,两人一站一坐的姿势使得对方的脸正好埋进他的胸膛。银发的男人在他的怀中颤抖,喉咙深处的呜咽听起来更像是孤狼的嘶吼;他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克劳德衣服的一角,仿佛被抛弃之后又迷了路的孩童。克劳德的手指穿插在他的发间,一遍又一遍抚过他的后颈与背脊,低下头在他耳边喃喃地说着“没事了”“会好的”之类毫无实际内容的安慰话,直到萨菲罗斯从这场突如其来的小型崩溃中恢复,渐渐平静下来。最后他在克劳德胸前蹭了蹭,把脸上的湿痕全蹭在金发青年的衣服上。
“喂……”克劳德无奈地喊了一声,环在对方颈后的一只手抓住一绺柔软的银发,报复性地扯了一下。
萨菲罗斯抬起头的时候,克劳德仿佛又看到了那颗光华璀璨、牢不可摧的钻石。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它表面之下纵横交错的裂缝已经不再蔓延,甚至还在渐渐弥合;淤积在那些裂缝之中阻止它们合拢的东西,无论那是什么,都已经开始消失。
不知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什么,萨菲罗斯微微皱眉,抬起手轻轻擦拭他的脸颊。
“别哭。”
克劳德茫然地摸了摸脸,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已泪流满面。
 
15. 
 
“早。”
走进希德的飞空艇上客房区域里厨房的时候,克劳德发现萨菲罗斯已经站在咖啡机前,而空气中飘散着蛋饼卷好闻的香味。
“早,克劳德。”萨菲罗斯说,“要咖啡还是茶?”
“咖啡,谢谢。”克劳德打开冰箱,拿出吐司面包、蛋黄酱、生菜、鸡蛋沙拉和火腿。
“三块糖?”
“不要糖。”
他把面包放进烤面包机之后回过头,正好看见萨菲罗斯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手里的方糖已经落进了第二杯咖啡,显然并没有料到克劳德的回答。
三块糖是克劳德很久之前的习惯,一直到尼贝尔海姆事件为止。在地下实验室的那几年对他来说就连纯净的饮用水都是奢侈——维持生命必须的液体基本都是通过注射的方式摄入体内——怎么可能还有咖啡或茶之类的待遇。逃出来以后不知为何他的口味就变成了不加糖不加奶,无论是在记忆人格混乱的时期还是找回自我之后,这个习惯都一直保持了下来。他确信这并不是扎克斯的影响,毕竟他黑发的友人素来嗜甜。
至于萨菲罗斯,他的偏好一直都是不加糖不加奶,从来没有变过。
“改变口味了?”
萨菲罗斯往那杯咖啡里又加了两颗糖然后把它放进了一边的保温箱,又重新倒了一杯。
“嗯。”克劳德耸耸肩,猜测保温箱里的那杯是要留给扎克斯,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可能是泡魔晃的副作用吧。”
萨菲罗斯摇摇头,显然不太喜欢这个玩笑,却也没再说什么。他往餐桌上放了两套餐具,把两杯咖啡各自放好,然后走到克劳德身边已经关掉的电磁炉旁,将平底锅里的蛋饼卷倒进盘子里。
克劳德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
他把做好的三明治放到盘子里,和端着蛋饼卷的萨菲罗斯一起走到餐桌边分别落座。
“离开米德加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身边的同行者只有扎克斯和艾瑞丝。不能总是让艾瑞丝准备食物。”萨菲罗斯解释道,“至于扎克斯……最好别指望他。”
“明智的决定。”克劳德忍俊不禁,很清楚扎克斯那糟糕透顶完全没法挽救的厨艺天赋,“毕竟他做的苹果派能让你都失去意识长达十秒。”
“我的厨房十次有九次是他炸的。”萨菲罗斯叹了口气,神色间却带着些微怀念。
克劳德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候。毕竟萨菲罗斯上次拥有一个姑且算是属于自己的固定住所的时候是他还在神罗期间,在米德加大火之前。
而他们对于那段时间的大部分记忆都是一致的。
“那是因为你在失败一次之后就不再尝试了。”克劳德指出,“而扎克斯比较……坚持不懈。”
“我当初应该把他推荐到武器开发部门去的。”萨菲罗斯面无表情地说完,叉起一块蛋饼卷送入口中。
“把他送到斯卡雷特手下做事?多大仇?”克劳德憋着笑,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真要这么干,扎克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他的脸上沾到了一些蛋黄酱。萨菲罗斯克制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正打算伸出手去帮他擦掉,扎克斯从门外走了进来。
“早上好!”他轻快地打了个招呼,“我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哦顺便说一句,克劳德你最好擦一下脸,蛋黄酱都沾在上面了。”
萨菲罗斯突然觉得他当年就该把这家伙扔到斯卡雷特手下去。
 
克劳德被轻轻推醒的时候,一脸空白地盯着面前的萨菲罗斯,还没有回过神来。
“又做噩梦了?”
他眨眨眼睛,看着萨菲罗斯略带担忧的神情,渐渐地回到了现实。
他现在已经不会再把眼前活生生的真实和斑驳记忆中被血与火埋葬的亡灵混淆。即使前几天又一次被从噩梦中叫醒,他也没有再对萨菲罗斯显示出任何过激反应。
可刚才的梦……是不一样的。
“不。”他抬起手覆住脸,轻轻闭上眼,“是个……很美好的梦。”
他揉了揉眼睛,也揉去了眼前属于他原来那个世界的亲密伙伴们的残像。
尤菲活力十足地挥拳打气,巴雷特和希德大笑着一左一右拍他的肩膀,纳纳奇和头顶正襟危坐的凯特西一起对他说着祝福的话语,文森特温和地向他点点头一如既往地传达着沉默的支持……蒂法看着他,眼神里有着不舍,但是笑容里却满是鼓励……
还有扎克斯,大力揉着他的头发,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哟克劳德,总算肯放过自己了?”
他的声音里依旧辐射着那么多活力与热情、亲昵与关切。
“要快乐啊……你这个固执的家伙。”
这是,一场跨越了两个世界的正式告别。
克劳德回过神,看到粉衣女孩从萨菲罗斯背后探出头,紧张地看着他。
他轻轻点头致意。
“谢谢你,艾瑞丝。”
“不用谢。”艾瑞丝朝他微笑,眼眸明亮,“另一个我更辛苦。看她那么努力想让大家能和你见上一面的样子,我完全没有办法袖手旁观呢。”
她眨眨眼,又若有所思地道:“克劳德……在另一个世界,真的有一群很棒的伙伴。”
“是的。”他也不由得微笑起来,目光扫过被他们的对话弄得一头雾水的其他人,“……和你们一样棒。”
克劳德抬起头,天蓝色的眼中倒映着无垠晴空。
这个世界陌生的阳光倾落下来,令他感到温暖渐渐地渗进皮肤直到灵魂深处,让那些沉重的黑暗的冰冷的东西开始融化。
他不再感到孤独。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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